Saturday, July 27, 2013

夏夜风景


人睡着了,都会做梦。只是绝大多数的梦,埋没在深度睡眠中,来去无痕。那些半梦半醒间分明感受到的真切的梦镜,基本上也会随着意识和机体的苏醒而被遗忘。飘渺的梦境,在一样虚空的脑海中飘过,没有肢体的主动参与,缺乏言语的互动,力度之微,是很难激活记忆细胞的。

除非,你立即把它记下来。借助一点文字的附着力。我曾在床头留过纸和笔,但是发现任何唐突的纪录行为其实都是对梦的冒犯。梦镜与意识的某个部分胶连,稍微一用力,它就会挣脱而去,再也追不回来。有时哪怕是微微睁眼时的一丝光亮,就足以让梦影遁形。所以,每当我纪录到了一个梦,哪怕只是抓住了一个细节,就会窃喜,那是只有天知地知我知的隐秘体验。

下面叙述的是最近一周以来我记下的三个梦。这么高产的纪录,完全出乎我的意料。

黎明之前,一条进城的大河浩浩荡荡。河面上行着许多桨船。我坐在船边,手放在水里,指缝间清凉的水流应衬出船行的速度。看不见旁人,只有堆积在船舱里的货物。这夜行的船队有序而无声,河面上树影波光交汇。不知不觉时我已经下了船,眼前是一座繁华的古镇。人声鼎沸,店铺杂陈。我又踏上一条泥泞小道,道路越来越陡,来来去去的人们摩肩接踵。此时我开始吃力地攀爬,就为了越过这一处陡峭的山粱。可是,一脚蹬空之后,一切都消失了。只有那份顽强的意志还在,但已经无处附着了。

梦中人站在一幅山水油画面前。油画慢慢地坠落到地面,变成了一幅巨大的三维地图。梦中人其实就是自己。我此时已站在山顶的一块硕大的圆石之上,远方就是那一幅图卷。黄浦江带着落差蜿蜒北上,两岸的城镇色彩斑斓。此时视角已从远望变为鸟瞰,城区的名字依此出现在区域上空,徐汇,卢湾,黄埔,浦东,虹口,杨浦。我又回到那圆石之上,以嬉戏之态开始沿着圆周奔跑。巨大的离心力就快要将我甩出,即将彻底融入远方那城乡山水之中。还来不及惶恐,一只手,已抓住了我。已倾斜若飞的身体虽然被拉回,但那股落入山谷的失重感油然而生,淡化了梦中的一切景致。

一辆敞篷的越野车,开过如青苔一般的草地,留下深深的车痕。山野里雾气升腾,云蒸霞蔚。在一座高塔前,我遇到一位面目不清的人。他领我步入高塔,沿着螺旋状的扶梯直上。在塔顶,有一扇小窗,透过它,我看到难以言状的美景。青山座座,飘浮于云海。在一处平平的山顶上,晃动着婀娜的红色身影,慑人魂魄。我转过头,急于想看看另一面的风光。却看见一扇门,门上了锁。一个沉闷的声音告诉我,这是一位隐士的居所。我无法破门而入,好奇心被徒生的深重失落感而替代。

显然,这三个梦都与看风景相关。它们发生的时间如此紧凑,一定自有缘由。今天一早出门时,我还在试图回想起更多的细节。这是一个格外凉爽的夏日早晨,孩子正蹬着单车。他以夸张的姿态冲向我,丢下一个Hello后又扬长而去。他喜欢在车背上做着他的白日梦,悠哉地已打发掉了半个暑假。他夸张但本色的笑脸,此刻却让我感到一丝陌生。



Saturday, July 20, 2013

七月梦醒


这个七月,大学毕业就二十年了,定了定神,这怎么可能?那些青春影像,在时光之轴上跳动,鲜活如昨日。人生荒唐如梦,难道这是一个梦醒时分了吗?

年复一年,麦子金黄了,我们是二十年前的那一茬。
那一年,还算是风调雨顺,没有大震,也没有洪水。
那一年,浦东几乎还是农田,悉尼申奥未果。
那一年,还没有互联网,手机被叫做大哥大。
那一年,没有动车和高铁,只有马厩一样的绿皮车厢。
那一年,驴友和吃货还是神马,远行多为了谋生,美食还只是蛰伏着的欲望。
那一年,我们一无所有只有梦。
那一年,女孩将爱上无房无车的我。

二十年来原本步步惊心的变化,居然被我们若无其事地悉数吞下。怀旧吗?你就会被时代抛下。

其实还是怀旧的,否则你不会风尘仆仆再回到母校,看看曾经的校园,二十年未见的她或他。熟悉亲切的眉目之间,锁着早已尘封的少年情怀,此时释放出来,又如此自然。咀嚼往事,最真,最深的印记依然还在这四年。

二十年后的梦醒时分,我们微醺着,快乐着你我的快乐。就带着这份温情再入梦吧,天南地北的友情,一念起,天涯咫尺。